风定落花深,帘外拥红堆雪。
长记海棠开后,正是伤春时节。
酒阑歌罢玉尊空,青缸暗明灭。
魂梦不堪幽怨,更一声鶗鴂。
这是一首春怨词。在词中,词人抒发伤春之情,并非先睹物而引致伤感,而是在深处闺中即敏锐地感悟到大自然细微的变化,由此引起情感的变化。
起笔不写“风紧”“风骤”,却从“风定”写起,扩大了时间的容量,说明词人善于裁剪,由风住就断定“帘外”定然是落花遍地,表现了词人的敏感与对美好事物的。词人对落花给予如此大的关注,在其潜意识中,多少带有以之自况的成分。首二句虽为状物,但伤感之情已隐然可感。接下来两句,由“长记”一词引入回忆,词人的回忆闸门被打开,但对往事的具体内容却避而不谈,只是说此时海棠花落之时,亦是自己伤春时节。“长记”,说明以往的“伤心时节”之事,常萦绕于心。此外,词人在诸多花卉中,对海棠情有独钟,这或许是海棠有“花中神仙”之美称,以及如霞似雪般的秾丽娇娆,尤其是其高贵优雅之美,与词人个性颇为近似。词人的《如梦令·昨夜风疏雨骤》也表达了对海棠的钟爱,其词抒情方式与此词上片相似。
上片极言景物之凄楚,心境之悲凉,但都是对室外的推测,虽说“伤春”,但尚未涉及人事,更未涉及人的忧戚。下片则按下“伤春”不表,另起一头,诉说处境的难堪。歇拍意谓灯红酒绿、歌舞升平的时光已成过去。室内人用饮酒唱歌排遣幽闷,愁绪更集。“青缸”之光不仅忽明忽暗,甚至自动熄灭,可见环境之冷寂阴森。词人在这里并没有直言其如何的孤寂,愁苦,而是通过极富象征意味的物体刻画酒阑、歌罢、空的酒杯以及忽明忽暗的油灯,整个画面幽暗、凄清、空冷。一个闺中思妇置身于如此环境中,其心情该是怎样的凄怆孤寂,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了。这样来衔接结末二句,就不显突兀。白日词人是惜花伤时,夜晚则借酒浇愁愁更愁,想在梦中得到一丝慰藉,然而梦中的情景,依旧使梦魂幽怨哀愁。醒来之时,听到窗外凄厉的“鶗鴂”声,更增添了悲怆的情感。因为“恐鹈鴂之先鸣兮,使夫百草为之不芳”(《离骚》),春已逝去,百花也已凋落殆尽。
这首词抒写的是伤春凄苦之情,但词人并没有正面来抒写自己的情感,而是通过室内外景物的刻画,把自己的凄情浓愁寄寓其中,因而全词读来,更感其情深沉、凝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