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乱后行经吴御亭

原文

御亭一回望,风尘千里昏。
青袍异春草,白马即吴门。
獯戎鲠伊洛,杂种乱轘辕。
辇道同关塞,王城似太原。
休明鼎尚重,秉礼国犹存。
殷牖爻虽赜,尧城吏转尊。
泣血悲东走,横戈念北奔。
方凭七庙略,誓雪五陵冤。
人事今如此,天道共谁论?

赏析

开篇伊始“一回望”,视野随之大开。远远望去,叛军黑压压一片,自西而东一路杀来。诗人将这场面以亲眼看见的形式展现出来,其手法以夸张渲染取胜。接下去,诗人将诗境背景继续西栘至河南境内,诉说逆贼变汉土为胡地,封锁割据,祸国殃民。这情形不再是亲眼所见的了,它以想见的形式出现,故视觉形象的成分减少而情节印象的成分增多。其述说手法,以富于联想的比赋取胜。忽然,诗人笔锋调转指向内心,一如贤哲冥理,探赜索隐,念中原历史,赞中华文明,扬中国威风。此为悬镜照鉴,其感念手法,则以象征隐悟取胜。这一悲,一恨、一奋过后,百感汇于一腔沸血,诗人禁不住发出决死、必胜的激越心声,其中透着感情和理念的双重力量。心潮之汹涌,气势之磅礴,诚为浪漫主义艺术表现的杰作。诗入尾声,忿然长叹,情绪由高昂一落千丈,坠入茫然苦海。诗人最终回到现实之中,大文人忧国忧民,愿求“现实”之全。若试想此诗未作如此“求全”,则前十六句独悲壮于一曲,当更显“雅洁”,益发撼人。诗人既已长叹,可见其痛苦至极的心境。
毕竟文史兼通,造诣非凡,其诗句每每露出大家风范。其通古博今,引经据典,全如信手拈来,诗中艺术表达层次为之增多,耐读耐嚼,意境深邃。“伊洛”、“轘辕”典喻中原,“殷牖”、“尧城”典喻中华文化,“五陵”典喻大汉王朝贤明政治,“七庙”典喻中华民族之列祖列宗。“庙”字甚妙,与“七”相接, “七庙”喻祖宗,与“略”相连,“庙略”喻治国兴邦之道。“鼎”亦具明、暗双功,明指中国政权,暗示“休明”之逆施所为者,即是“河南王”侯景(其当时盘据之地正是昔日“问鼎”典出之周朝中心)。庾肩吾不愧为艺术语言大师,遣辞造句推敲甚细,感情色彩通篇溢染,艺术形象格外鲜明。借“昏”字状风尘,点明了叛军此番征伐之罪恶性质,“青袍”压“春草”一幅惨景,足以隐现暴蹄之下国人涂炭的景象,一“鲠”一“乱”,叛贼横行霸道,为非作歹之嚣张气焰,可谓历历在目,更不消说“獯戎”、“杂种”等大雅若俗的称谓中,饱含着怎样鲜明的鄙蔑色彩了。“泣血悲东走,横戈念北奔。”诗句至此格外警挺轩昂,感人肺腑。此二句既是全诗题旨所在,又是艺术表现的至高境界。悲至泣血,罕见之悲,念即横戈,超念之念。避乱东逃之意缓,见诸于“走”,杀敌光复之心急,见诸于“奔”。大辱与大烈,大辱转大烈。耿耿情怀与铮铮铁骨,既感见于各句独特的形象艺术,更浑然于两句之间形成的对照艺术,可见诗人心间回荡着“泣血”,“横戈”之悲壮绝唱。
此诗是一首出色的抒情诗。庾肩吾集一代鸿儒,一朝文臣,一世诗宗于一身,驾驭复杂多变的感情素材,运用丰富多采的表现手法,形而思之,隐而显之,近而远之,抑而扬之,悲而壮之,推伸缩开合之境,造跌宕起伏之势。读一诗而尝百味,吟一篇而赏百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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